李象群:艺术剖析与社会观照(《Art Guide艺术指南》第10期)

李象群:艺术剖析与社会观照
文/贾佳 图/李象群

李象群的798工作室是喧嚣的艺术区里一方安静的角落,安静矗立着的三层小楼像这座艺术殿堂里站立着的端庄女子,平静优雅落落大方。最近由于798艺术节雕塑展的策划工作和在清华美院的雕塑课,李象群很是忙碌。很幸运能约到他。话题就在清华美院他开设的具象艺术课上聊开了,他有着东北人的热情爽朗和善谈。已至知天命之年的他生活依旧很有激情,岁月的积淀和思考让他活得异常的清醒和明白。他爱教学、爱艺术、爱收藏。他说人生可以只做一件事,但是一定要做到极致。这仿佛是他的生存格言,所以无论是做艺术、做学术、做老师、做人??他都是极致。这可能就是人生沉淀之后的张力吧——温和、厚重、质朴、美好。


贾佳(以下简称贾):给我们讲一下雕塑系的教学吧?
李象群(以下简称李):2003年,我在清华美院开设了具象艺术课,到现在已经八年了。从2003年到2010年这门课程的内容都是在解构大师的作品和古典绘画艺术,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学生都做出了优秀作品。2007年我做了一个“突围”展,把清华美院的学生作品做了一个集中展示,效果反响都很不错。我在鲁迅美术学院教了八年的书,1990年到2000年这十年的时间我在中央美术学院,2000年到现在一直在清华美院。据我对国内学院类的教学模式的了解,我发现一部分学科带头人都特别专注“具象”这一艺术范畴。2003年我提出了“新具象”,当时这个概念是相对于我们的前辈提出的。现在,前辈基本已经退出,没有了针对性和比较而言的艺术,所以现在就叫“具象”艺术。
我是有学术主张的,一直主张要“解构”。造型艺术中的解构是讲的空间解构,空间解构就是一个更大的空间组合,有位置,然后形体解构。形体解构这个体量在空间当中谁的比重更大一些。我现在是在解构肖像,肖像是有一定载体的。肖像不只是表面上针对人的面部而言,更重要的是肖像解构后的有形态的、有感知的一种面部形态。人的脸部是包含背景的,我想通过面部的解构来挖掘脸面背后的、固有的、原本存在的、更深层次的东西。不仅仅是人,花卉、昆虫也是这样。表面的肖像之后,都有更深层次的内容。

贾:798艺术节的雕塑部分是您策划的?
李:对,我来策划的,然后我来选定的艺术家。我们这个是前期征集作品的形式,现在征集已经结束,大约30多件作品,30位艺术家。其中包括申红飙、李占洋、蔡志松、任哲的作品。任哲年轻有为,他的作品具有侠义之风。他虽然在以战国时期的人物为载体,但是他的思想很当代,他想通过这些人物反射出一些背后的时代精神和生存状态,不仅仅是表达那个时期的人的生活面貌,更主要的是透露一种精神。蔡志松的作品很有诗人所拥有的一种意境,他也是在表达玫瑰花的面貌过程中来表达物体背后的东西。李占洋的作品反映的是社会层面中的社会现实。这些人的作品都是注重处世的态度。我是想引导这一类别的艺术家能共同坐在一个平台上,大家成为一个学术整体,有共同的默契和主张,能通过艺术节的形式形成一个金字塔。这样才会形成一个艺术上的实体,让雕塑艺术在当代艺术中有更出色的表现。
除了我的评选,还有组委会的推荐,其中有很多唯美的作品,这便考虑的是受众层面和大众的接受度。作品的征集和评选标准主要是从技术层面、造型功底和作品观念、学术思想和主张以及受众度上来综合考量。各种类型的作品都有,很丰富,不单一,我很喜欢这样。这些作品经过了重重关卡后才得以筛选出来。
其中还有我的一幅作品,叫《行健》,是一件三米的作品,很形象。所以798艺术节的雕塑展很值得观众期待。

贾:您忙着策划活动,还要去做美院的教学,那是不是没什么时间创作了?
李:是,我很忙。所以现在找任何机会任何时间去做作品,我现在很害怕打扰,需要安静的思考和创作。我有时稍微回家休息一下就马上回工作室做作品,然后早上起来再去清华上课。现在要准备明年9月30 号在中国美术馆的个人展览作品,所以时间很匆忙。但明年的个展给了我更多的创作动力,我会抓紧一切时间进行创作。明年的展览我会将空间与自己的作品相结合,会更加重视空间的利用,而不是去凸显作品。

贾:通过您策划的这些展览活动,您觉得应该如何给当代雕塑提供一个平台?
李:现在其实对年轻的艺术家来说展示机会还是很多,比如画廊、小型空间、工作室开放日或者租一间工作室做作品展示,还是有很多的展示平台,关键是必须踏踏实实去做,而不是在等待什么。

贾:现在雕塑作品拍价很低,跟它的制作过程的艰辛根本不成正比。
李:对,是很不成正比。但是我之前一直没参加拍卖,今年才开始参加嘉德、保利的秋拍,重新回到市场。我的作品很多都是他们私下里来流通,而且很多作品都是还没做完已经被预定。
我认为只要有作品还是要参加拍卖。现在我要控制自己作品的流失,为了作品能有一个好的价格和归宿,还是必须回到市场。雕塑拍卖虽然相对于油画市场来说比较低迷,但是对于好的雕塑作品来说仍然有高价。市场仍然需要很多有价值的东西,需要精品。艺术家实实在在的做典藏精品的话一定会成为历史。未来的艺术品收藏市场,大家还是会去收藏那些典藏艺术,而流行只是一个过眼烟云,没有任何意义。我相信我做的东西不是在追求市场,也没有追求流行,我的作品里虽有流行的因素,但我始终在追求经典。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艺术家现在要考虑为后代留下什么。
另外,雕塑市场不要急躁,要艺术家自己掌控。现在的年轻雕塑家关键是要严格要求自己,要有学术,有主张,然后利用自己扎实雄厚的功底去创造经典的艺术品。

贾:您很喜欢收藏?
李:对,我喜欢收藏汽车、相机、手表,这些都是经典的艺术品。生活苦闷、创作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便会去收藏,这种排解苦闷的方式让我很欣喜。
其实做作品跟收藏两者之间是相通的,需要投入进去才能达到极致。艺术家要坚持,虽然生活中和社会上有很多的欲望和诱惑,但是仍然需要清醒。如果觉得不适合存在与某个欲望里,就要学会急流勇退。过去我也有不冷静的时候,也会在某个思想里徘徊,但是后来我认为那些欲望不是我能驾驭得了的,我只能驾驭我的创作和生活。想通以后,内心如释重负,有说不清的快感。我不希望有敌人,也不喜欢争执,因为这跟我的事业和我的艺术没有任何意义和关系。我比较清醒,能认清自己。
人活一辈子,还是要学会排解自己、调整自己、对得起自己。我今年五十岁,但是我希望我自己还是20岁,我想永远做一个年轻人,活得要有激情。我喜欢玩,但我认为玩也要玩的特别到位、特别专注,玩的最经典、最好、最有特色那才叫专家。我们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好玩的,所以才会自己画画,给自己讲故事,现在想想,是环境造就了我。那时候父亲总喜欢在笔记本上画一些小插图,那些小插图特别吸引我并挖掘了我的绘画潜能,是父亲影响了我,他是我的启蒙老师。

贾:那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雕塑呢?
李:雕塑是我在上大学那年开始做的,之前一直都是在画油画。当时觉得雕塑很高深,我一直在仰视它,觉得它神圣的可望不可及。后来学院雕塑系招人不够,老师们觉得我素描体感很厚重,于是便选我去做雕塑。我进步很快,大三时的雕塑作品一天与一天不同,越来越有感觉。后来毕业,学院让我留系任教,我是第一个留校的,当时的我只有21岁。
我的雕塑艺术经历了三个转折,第一个转折是主题性创作。代表作如1993年的作品《永恒的运转》,这件作品完全突破了过去那种写实的传统,表明了人的力量运转,正如同人的生与死、死与生一样,是不间断的轮回运转。第二转折是对肖像创作切入点的再思考。如1999年创作的肖像《巴金》,不张扬,看上去是个普通人,学问含在里边。接着又创作了郭沫若、茅盾等。第三个转折是《堆云?堆雪》。这是我在雕塑路上的一个重大突破。
我做副教授的时候只有32岁,教授的时候只有37岁。现在雕塑做的很好的申红飙就是我亲自教出来的,我是他的启蒙老师。还有包海宁也是我的学生。他们现在都很优秀,并且非常有影响力。在他们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出雕塑的新希望。做艺术家必须要有好的心态,要善于向成功的人学习。这么多年我见到身边太多成功的例子,我愿意向他们学习。

贾:798艺术区好像是您递交的议案然后才保留下来的?
李:当时这边有负责翻制和技术的工人,设施很全面,我和黄锐、隋建国一起在这创作。后来这儿要厂区改造,2004年2月的两会,我作为人大代表,写出了关于保护798艺术区的议案,作为议案的牵头人,和另外14名市人大代表,联名递交议案,引起北京市和朝阳区有关领导的高度关注——这种情况下,798艺术区才没有遭遇被拆迁的厄运。798艺术区的艺术家们,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,可以毫无顾虑地创作了。2006年我又递交了一份包豪斯建筑文化遗产保留的议案,国家批准了,从此798便作为现当代文化遗产长期保留了。

贾:真想不到您为798艺术区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。
李:从大学毕业到现在我没觉得自己是什么,总觉得自己应该完成该做的事。但我觉得我不仅仅是做艺术家,还需要对社会有一种责任。人除了做自己的事情之外,还要为社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,要不然就太自私了。